美国的立国原则究竟是什么呢?一位当代的道德—政治哲学巨头这样说:“我们有很好的理由,在查尔斯·R.沃尔格林基金会所赞助的一系列讲座中,来讨论马基雅维里的问题美利坚合众国可以说是世界上仅有的一个国家,奠基于明显与马基雅维里主义相对应的原则之上。
按照马基雅维里的说法,世界上最为闻名遐迩的国度的缔造者,其实是一个同室操戈的弑弟罪犯:政治上的伟大,其基础必然在于为非作歹、杀人越货的罪行如果我们可以相信托马斯·潘恩的说法,那么旧世界所有政体的源头,都来自这个描述;它们的源头,都在于扩张征服与僭主暴政。
但是,“美国的独立,是伴随着对于政府的原则与实践实行革命性变革而发生的”:美国立足的基石,在于自由与正义“今天,以一种道德理论为基础、以一个普遍和平的制度为基础,以及以不可剥夺的天赋人权为基础的政体,正在从西方向着东方席卷,其汹涌磅礴,势不可挡,甚于剑与火的政体从东方向西方的蔓延。
”这个判断,远远没有过时尽管今天自由已经不再为美国所专有,然而美国仍然是自由的堡垒而当代的专制暴政,其源概出于马基雅维里的思想,概出于关于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马基雅维里主义原则美国的现实与美国的理想密不可分,至少在这个意义上,我们不懂得与之截然对立的马基雅维里主义,就不会懂得美国的体制。
但是,我们对于一个事实不能视而不见,这就是,问题其实比它在潘恩及其后继者的表述中所显现的,更为错综复杂马基雅维里可以争辩说,美国之所以成为伟大的国度,不仅归功于它习以为常地坚守自由与正义的原则,而且同时也归功于它偶尔为之地背离这些原则。
他会毫不犹豫地提出,对1803年路易斯安那购地案以及北美印第安人的遭际,应该作出蹊跷的重新阐释他可以得出结论说,诸如此类的事实为他的如下论点,提供了进一步的佐证,就是,如果没有诸如雷慕斯被他的兄弟罗慕洛斯所谋杀那样的事件,就不可能造就一个伟大而光荣的公民社会。
这种复杂的情况,使得我们更应该有必要对马基雅维里所提出的根本问题,作出恰当的理解”在后马克思时代,人们对于自由民主制的正当性进行了第二次论证除了个人自由权利至上的自由主义,平等关注的自由主义以外,施特劳斯的论证可以说是第三种进路。
这一进路的开创之处在于,它不是将自由民主的道德基础放置在市场与计划,自由与平等,洛克与卢梭之间,而是放到古今之间跳出现代传统的结果,就是获得了一个审视现代传统的全新视角,一个超越现代自由主义的视野施特劳斯认为,彻底反思启蒙三百年以来的传统,是一切理论思考,从而也是政治思考的前提。
一如历史中国的制度是立基于儒家的礼乐纲常,还是法家的法令刑政,美国的政教原则究竟是马基雅维利主义,还是自然权利,是一个不可不弄清的重大问题把人逼入墙角的是,托克维尔说,不可能存在混合政制施特劳斯说,马基雅维利是一个邪恶的教诲师,他毕生致力于传播骇人听闻的不义信条。
这是马基雅维利的老派简朴面孔另外,马基雅维利还有一副被现代科学的政治学包装起来的精致新面孔对此,施特劳斯痛心疾首的说,现代知识人之所以看不到马基雅维利思想的邪恶性质,是因为他们都是马基雅维利传统的坚定继承者。
有人说,民主的方法即是科学的方法施特劳斯却针锋相对:“所谓“科学”分析的不可或缺的条件,就在于道德上的麻木愚钝这种麻木愚钝,与腐败堕落不能等量齐观,而它必然要强化腐败堕落的力量”这无异于是说,现代民主其实是建立在人们道德麻木的基础上。
在自由民主制度下,人们可以“科学”地厚颜无耻,混淆是非,可以“客观中立”地搞虚无主义,民粹主义道德麻木和虚无的结果,就是人们会心安理得地选择残酷,野蛮,暴力,背信弃义,种族灭绝和大屠杀一切政治上的伟大和正义,都是建立在极端的不道德上面。
马基雅维利主义是扎根在美国政制肌体里的幽灵。那么问题来了,真正能代表美国政治文化传统的,是林肯,罗斯福呢,还是特朗普,蓬佩奥?也许,是时候重新描述马基雅维利的那副老派简朴面孔了。